江长源 ‖ 平凡的脊梁

文/江长源

 

凌晨四点，田勤香摸索着起床，她怕打扰睡梦中的丈夫，没有开灯，在黑暗中穿好衣服，走进厨房，将头一天在菜市场上买回来的五个馒头放进蒸锅，打开燃气灶蒸煮，随后就开始梳妆洗漱，待她梳妆洗漱完毕，馒头也蒸好了。

 

就着半碗咸菜，田勤香啃了两个馒头，喝了一碗夜间在电饭煲里煮好了的稀饭。剩下的三个馒头留给丈夫起床后再吃。她要在凌晨五点前赶到离租住地不远的一所大学教学楼做清洁，必须在早上八点学生上课之前做好分扫区域的卫生，这是她当天开始的第一份工作。

        

做完教学楼的卫生，田勤香匆匆地赶往旁边的一所住宅小区做清洁，这是她当天的第二份工作，工作时间刚好和第一份工作时间相衔接。

        

上午11点，做完小区的清洁卫生，田勤香再到菜市场买一些蔬菜，赶往一位独居老爹爹家，为老人做午饭，这是她当天的第三份工作。

       

为老爹爹做好饭，等他吃完饭，田勤香收拾好厨房后，到外面摊点买了一份简单的饭菜，解决自己的午餐。有时候爹爹心情好，也会让田勤香多做一点，留她一起吃个饭。但大多数情况下，她是到外面匆匆解决自己的午餐，她老公在工地上打工，中午也不回来吃饭。她没有时间做自己的午饭，她还要赶到教学楼去再做卫生，赶在下午两点学生上课前将卫生做好。下午要将上午做的三份工作再重复一遍，算是完成了一天的工作。

        

直至做完老爹爹的晚餐，田勤香才有时间准备自己一天里，唯一一顿和丈夫一起吃的晚餐。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，她顺便买了一些蔬菜和第二天过早的馒头包子之类熟食。

        

田勤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，身材敦实，精力旺盛，做事舍得吃苦花力气，丈夫鲁大力和她一样，身体强壮，什么重活脏活都干，从不偷奸耍滑，只是夫妻俩生活一直都很贫困。

       

他们来自鄂西北一个农村，双方的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，且已年近70岁。田勤香的父亲偏瘫多年，一直靠田勤香母亲服侍。鲁大力的父亲早年去世，母亲因患眼疾而双目失明，还伴有高血压哮喘等多种疾病。他们夫妻有一个儿子，正在家乡一所重点高中上学。

        

为了照顾孩子和双方父母，他们之前一直在农村耕种承包的那几亩责任田，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，尽管鲁大力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，身体又强壮，但不论他们如何卖力，如何勤奋，一年到头总是入不敷出，这让夫妻二人很是痛苦和纠结，赚个钱咋这么难呢?

        

赚钱不费力，费力不赚钱。这似乎是早以被证明了的一条古训。事实上，还有多少人真正留在农村干着那又笨又重，吃力不赚钱的农活呢?农村遍地荒芜，责任田大面积弃耕就是最好的说明。

        

那些住着豪宅，开着豪车，穿着锦衣，吃着美食，出入各种高档休闲娱乐场所的城里人，哪一个是靠着种田致富的呢?满城富有者，不是种田人。田勤香认识到在土里刨食改变不了贫穷的命运，于是决定和丈夫一起到城里打工。

        

初到城里，看到到处高楼大厦，灯红酒绿，一片奢华。田勤香夫妇以为到了一个流金淌银的世界。哪里知道在城里挣钱也是不容易的，先后找了几份工作，拿的都是当地最低工资。工资不高，消费却还不低，城里什么都贵，单是租一间住房差不多就要她一份工作的月工资，在乡下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的一把青菜，在城里也要好几块钱才能买得到，做一份工作根本应付不了在城里的开销，残酷的现实逼得她不得不找了三份工作，整天满负荷地运转。

       

丈夫鲁大力和田勤香租住在一起，一来夫妻间相互有个照应，再则毕竟比在工地上睡地板睡大通铺强一些。再说也不能让田勤香上工地和他一起睡吧，建筑工地是男人的天下，住进一个女人也实在不太方便。 

 

鲁大力每天早出晚归，在建筑工地干力气活，累得精疲力竭，一天有两百来块钱的收入，没有社保没有医疗保险，工资按天算，做一天有一天。遇到刮风下雨或工期断档就休息，平均算下来一个月有四五千块钱的收入，但不是按月发，要等到一个工程结束，包工头和甲方结完账以后才能给他们这些工人结工资。若是遇到一个黑心包工头，和甲方结完账后溜之大吉，则往往是几个月甚至整年的血汗就算白流了，尽管政府加大了监管力度，这样的情况减少了，但还是偶有发生。

     

夫妻俩吃着最简单的伙食，用尽最大的力气，任劳任怨，一个月下来，除去房租水电费生活费，双方老人的赡养费、医药费，儿子的学杂费、生活费，到手的结余基本上不多，好歹比在农村种田强一些。

         

面对着砌进了自己血汗而竖立起来的一幢幢高楼大厦，鲁大力夫妻做梦都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，但这注定了是个白日梦。就凭他俩打工的那点收入，这辈子估计是买不起一套房子的。

       

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，砌房子的买不起房子，养蚕的穿不起绸缎，挖虫草的吃不起虫草，这不都是普遍现象吗?

       

一天中难得的闲暇时间是在晚饭后，田勤香才顾得上想想老家的父母和双目失明的婆婆，神情颇有几分伤感和无奈。他们都年纪大了，身体又不好，而作为女儿或媳妇，不能在身边尽孝，心生愧疚，一切皆因生活所迫。平常她最怕接到来自老家的电话，一听到电话铃声，看到来自老家的电话号码，心总是提到噪子眼了，生怕家里出了什么事，而她自己又迫切想知道家里的一切。有时自己给家里打个电话，心总是忐忑很久才拨通电话，直到听到双方老人都平安，家里一切都好的消息，心才稍许放了下来。

        

想到儿子，田勤香脸上流露出一丝亮色。儿子一直很懂事，学习很勤奋，去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县城重点高中。村子里和他同龄的孩子都辍学外出打工了，只有他一人在县城重点高中就读，田勤香很是为儿子感到骄傲。

       

虽然在繁华的都市打工，但繁华是别人的，田勤香知道自己算不上一个城里人，充其量只是一个城市边缘人，她和丈夫鲁大力都没有什么文化，只能从事一些低端的体力劳动，挣一点微薄的辛苦钱，夫妻俩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儿子将来考一个好大学，毕业后找一个轻松体面的工作，然后在城里安个家，过上真正的城里人的生活。想到这些，田勤香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，似乎看到了希望。

       

他们晚上基本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，电视也少看，一天劳动下来，累得精疲力尽的，晚饭后只想早点睡，因为第二天还得重复前一天的工作，日复一日，天天如此，日子过得单调，枯燥乏味。他们没有什么高大上的理想，只想干好自己的工作，赚一点养家糊口的钱。

       

事实上，在每一个城市里都生活着这样的边缘人，他们可能是清洁工，建筑工，搬运工，疏通工，服务员，快递员，小商小贩……他们背井离乡，干着繁重的体力活，吃着简单的饭菜，租住着简陋的房屋，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层，他们用勤劳的双手装扮了城市，为人们生活提供了便利，他们从事的工作也许很低端，但他们与城市的繁荣和发展息息相关。他们为城市作出了牺牲，作出了贡献，正是他们的负重前行，才成就了城市的繁荣，他们是平凡的脊梁。

 

 

【作者简介】：江长源，湖北省红安县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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