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长

秋末冬初，经常听到大人们感叹——夜深长。确实，入秋后，白天变短，夜晚变长。或许，这就是所谓的夜深长吧。夜深长，意味着晚上要睡眠很久时间，常常听见爷爷半夜起来抽水烟筒的咚咚声，这是儿时对爷爷最鲜明的记忆。

我不知道，夜深长的那些夜晚，爷爷会在半夜抽多少次水烟筒，总是那咚咚水烟筒声把我吵醒，尔后又进入长长睡眠。而有的时候，因为睡意太足，也没有听见爷爷半夜抽水烟的声音，但是我知道，他一定抽了。我曾想过问一问爷爷，到底半夜一共抽了多少次水烟筒，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，一直没问起。或许，我也习惯了爷爷半夜抽水烟筒的声音，甚至觉得这声音十分有安全感，让漫长夜晚的野兽叫声不那么可怕。

父亲也曾经学起爷爷，制作了一杆水烟筒，然后哔哔啵啵地乱抽一通，一时间甚至也上了瘾。只不过，后来父亲戒烟了，并非出于“吸烟有害健康”一说，而是父亲每天都要干大量的农活，还要想着到处挣钱供我和弟弟们读书，根本抽不出时间去抽水烟。家中的粮食很珍贵，而农村的老鼠又特别之多。每当听见老鼠啃食粮食的声音，父亲就很着急，总是想办法端掉老鼠窝。家中也曾喂养过猫，但好景不长，到处闲逛的猫没几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，可能是嫌我家伙食不好，跑到别家找鱼吃了。

秋冬时节，正值粮食收获上楼时，成堆的玉米棒子堆在楼上，母亲还用玉米严严实实地砌成一堆墙体。据说这样能使玉米少生硬壳虫，保存长久。但最可恨的是老鼠会在夜晚钻进玉米墙的最深处，大快朵颐地糟蹋着我家的粮食。将玉米墙拆开赶老鼠是不可能的事了，因为工程量很大，制止老鼠偷食粮食的惟一办法是在玉米堆上造起响声和震动，惊吓老鼠。于是，父亲就睡在玉米堆旁边，并将几根竹子松松垮垮绑在一起，再拉一条线拽在手里，一旦听见老鼠啃食玉米发出的声音，拉一下，竹子碰撞发声响，受惊的老鼠便停止啃食粮食，循环反复。

山村的冬天十分寒冷，而夜晚又特别深长。由于缺乏过冬的棉被和厚衣，老人们过冬的最好方法是生火。临近冬天，爷爷就已经备了很多柴火，特别是硬实的木根块，木根块具有很好的聚火作用，燃烧后形成的炭火依旧能维持很长的时间，这是冬天用于烤火御寒的最好燃料了。一家人常常围在火堆旁，就连吃饭时也没有把锅头抬下，有肉吃或菜样多时，就在锅头两端架一块木板，上面是肉，下面是火锅。有时，会有人来串门，大家围着火堆旁，聊着春耕秋收，聊着外面世界，聊着种种趣闻，直到深更半夜。

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会亮。夜深长的夜晚，很多时候是安静的，只还过，一切事物的发展，也是在悄悄进行着的，不管是白天，还是晚上。就像在这繁华的都市里，到处都是明亮的灯光，哪怕是最深的夜晚，也会听到车辆发动机的声音，一定是一些人的早起和夜归。虽然再也听不到爷爷抽水烟筒的声音，但是城市的夜晚，也常常让人久久无法入睡，不仅是我，我想还有很多人。想着明天的工作，想着明天的生活，压力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在进行着，夜深依旧。谁也不知道自己将属于何方，今天生活在城里，明天呢?爷爷已经离开我们很多年了，不知他在天堂是否看到我半夜起来点燃一支烟，然后吐出一串长长的烟圈。

夜深长的夜，挺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