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花夕拾

作者/高贵堂

 

童年时光是点点滴滴的记忆，一点一滴都沉在心底的柔软处。时光易逝，童年落幕，唯有那份回味与向往久远的保存。

 

(一)  启蒙

 

天地玄黄，宇宙洪荒

小时候没学过汉语拼音，老师说那是资本主义的玩意，这让我每一次看见汉语拼音就恨资本主义，感觉好东西都让他们拿走了，到现在分不清前鼻音和后鼻音，还尝试着写诗，给自己找了很多不自在，总是在一片茫然中幻化出老师的头像和资本主义的背景。

 

 

 

我的老师不教汉语拼音，但也没闲着，他有一套祖传的中医针灸的银针，每天上课就带我们在中医学里倘洋。同学间相互扎针，感受中医针灸的童趣。因为老师对针灸的执着，让我突然明白针灸就是从相互玩耍开始的，这样的玩耍让我们忘却了一节课的疼痛，以至于每当下课，大家一起印堂发黑。成年后，一直对中医有偏见，真是感恩我老师的拜赐。 

 

 

 

那个时候最喜欢收麦子的季节，老师就放下他心爱的银针，带着我们捡丢了的麦穗。麦穗丟了不是我的，捡起来是老师的，所以我捡的特别认真，就像扎针的时候，我虽然没找到印堂穴位，但任然勇敢的扎下去。这种鲁莽的做事风格让我一直盲目的跟随，到如今我依然不想改变。

 

（二）在路上

 

年少时走了太多的路，养成一种抬脚过高的习惯，把所接触到的长距离都一步一步的丈量过来。父亲说山里人走路才会抬脚过高，因为路不平。可是我还算不上一个山里人。

 

 

 

小时候知道有一种田间小路叫官道，不明白尘土飞扬的路面怎么有这个高大上的名字，只知道官道上不仅人可以走，畜牲也可以走。雨季过后每家出人出力要把官道修理一番，因为三伏天的雨水肆虐，把官道冲刷的沟沟壑壑面目全非。现在才明白行走在这样的小路上，迈动的是脚，丈量的却是心的宽度。

懂事以后认识了叫马路的宽敞大道，可是马却很少有机会在马路上驰骋。每一次踏上这马路，也都是胆战心惊的全没有那种宽敞的心态。老想着走到前面看看，却遗失了身后的绚丽，匆匆的转身，后背的风就吹向了别人，到如今，想让一花一叶来润泽我的情愫，才发现心绪已经无法安宁了。忘记了一夕圆满，剩下的都是残缺。

 

 

 

细想想，半生匆忙行走，留下的却只有走不完的路和读不完的书，路宽了却偏道，书多了却冥顽，要慢下自己的脚步时，又不明白为什么修了这么多的路，却修不出一条道。

 

（三）玩水

 

小时候不知道游泳，但喜欢玩水。山脚下一条小河，下雨后就聚了水，有一米深，当真是青山看不厌，流水趣何长，所以雨后的小河是童年的快乐之源。

 

 

 

几许混浊，几许幽淡，但抵不过入水的迫切一沉再沉。不论湿了谁的衣裤，湿了谁的光脚，但那种秘密的向往起起伏伏。至今记得第一次被水浮起的时候感觉如升入云端，体会到一种未知之谜在胸膛激荡。

当我把狗刨的姿势娴熟以后，终于获得一种炫耀的资本，同伴眼里，我的身姿渐渐清晰。我深切的知道，这种资本的积累是我历经几多责骂和惩罚之后的成果，来之不易，来之愉悦。

 

 

 

曾经许多次在午休和玩水之间久久地纠结，把父母体罚的变数求解了无数答案，但是对与错都在入水的那一刻成为过去，让玩水前的突奔在小河的边缘止步。

我在水中沉浮，看飞鸟低低的掠过水面，轻轻地叫一声，所有的倔强便向自己的细节流去。端详着水中的影子，不知道是我把水穿在身上，还是水把我搂在怀中，只有在这一刻，我的目光才坚硬。

 

 

 

小河藏了雨的秘密，我藏了小河的秘密。这一路走来，时光在悄然若失，但小河的秘密却愈演愈烈，我才明白，是因为那一刻我与水结缘，就在那一刻。

 

（四）摘野菜

 

不明白天为什么总是那么湛蓝，但知道湛蓝才是天空。不明白整整齐齐的平川总被一道道沟壑横切，但如果沟壑填平了，故乡就缺失了故事。上千年的乡情千姿百态,都隐藏在深幽沟壑中，一年一年在勾勾叉叉里蜿蜒曲折。

故乡的地貌千沟万壑，童年的秋天我总喜欢在一条条深沟里爬上爬下，沟底的野果野菜让我懂得秋天的盈实，我能读出各种野果野菜的名字，但记不住语文课本里的生词生字。听老人们说，每一条沟沟壑壑里都有祖辈的生生息息，树底纤纤抬素手，为谁长来为谁落。

 

 

 

童年总在相差无几的年龄里一点点滋养，每当放学就相约在沟底，把童年的无忧一点一点采摘。野果当前服，野菜备用度，南沟生众灵，喜悦绕河流。荠菜,蕨菜,苦菜,甜莒,车前……，嫩嫩的，绿绿的，每一样都在我面前回眸一笑，我把喜悦都紧紧的揽在胸前，由此而翻滚着，跳跃着，如火的情怀在沟底荡漾，周身的一切润朗了，深沟里满满的洋溢着童年的湿润。

 

 

 

深沟里还有很多废弃的窑洞，张开的窑墩仿佛一双双深邃的眼睛，胆大的同伴会置身窑墩里，抓一把泥土撒在身上，现在的我才明白，那一把泥土扬起的是故乡的沧桑变迁。

（五）冬雪

童年的我品不出雨打芭蕉的韵味，却体会到雪压枝头的沉重。一个冬天最让我期待的就是下雪，感受微风轻摇庭树，鹅毛满天弥漫。这时的我总要收拾起怀里的寒风，在行人匆匆的脚步上，把我的朝朝暮暮覆盖在清冷中，凝视雪花飞舞的多姿和固执的坠落。

 

 

 

童年的雪是能直接吃的，捧在手中，我抚慰她的洁白如绵，吃在嘴里，我回味她的冰凉沁透。母亲说天上的比地上的干净，我估计这多半是因为对上苍的敬畏，但我对上苍却充满未知的恐惧，不明白风那么吵吵闹闹，雪却如此安安静静，懵懂就是我获取快乐的原动力。 

 

 

 

那时的我最惊诧雪中的背影，在那白茫茫的飞舞中，是那红色的背影点亮了我一生的美感。

童年的雪总是纷纷扬扬，在大把的时间里把地上的脚印抚平，待到暮色合拢，让一个云暗天在寒光里吟诵风音。

 

 

 

雪夜如白昼 ，醉了乡村的温馨。这时候我总要在萦空玉树下，观望屋子里透出的悠悠光亮，那窗内的氲氤是一个冬天最丰厚的礼物。

雪停了，梦就开始了。

 

（五）露天电影

 

童年的心境虽似一张白纸，但有五颜六色的涂鸦，里面画满了好奇。每一种色彩都有不一样的缤纷，一年里少许的几次露天电影给了我更多的斑斓。

电影故事跌宕起伏，远不如童年清澈。我懂得稍许好与不好，但不明白好与坏的界限，更想不清楚一种行为取代了另一种行为的时候，被取代的行为何去何从。

想不清楚就可以不想，这是童年的永恒，

 

 

 

无寻处，为有少年心。一个英雄站在一个少年的心里，在领洌的寒夜里迷失了对未来的憧憬。一个小马扎占据了一颗心的宽度，一方银幕在无知的画板上执着的涂鸦，让童年的梦境里多了一种从前的饥寒与交迫。

望着天边的晚霞，我总幻想乌鸦的双翅淹没那浓烈，待到炊烟袅袅,暮色苍茫，我都来不及观望那汗水里升腾的疲惫，因为电影要开演了。祖国山河一片红在银幕上绚丽纷杂时，所有的吵吵闹闹在银幕周围戈然而止 ，如同被雨水淋湿的童年。

 

 

 

还没有真正领略生活好滋味的时候，露天电影让我的认知多了迷雾。 成人的世界好苍白，白与黑总是那么一目了然，如果雨夜能迷失长大的路，那我愿意童年的时光是静止的。

（七）踢毽子

杨柳儿活，抽陀螺

杨柳儿青，放空钟

杨柳儿死，踢毽子

俩枚铜钱，四五根鸡毛，就做成一枚毽子，让我的童年踢出了鸡毛上天的乐趣。

 

 

 

看那上下翻飞的毽子，仿佛花瓣纤细的菊花，在我无知的脑海中绽放，让那稚童闲趣忘了还家 。一弯腰一伸腿，毽羽毫飞，升起时众目睽睽，一片叫好在空中欢唱，落下时跃跃欲试，争来争去融入童稚同乐，所有童年肢体的不协调在场院里尽情展放。

童年的时光自有顽皮任性，总喜欢把完整的东西打碎了，去尝试世事难料，沧桑无尽。但却喜欢把踢坏的毽子修理好，所以有一段时间，每当看见公鸡，眼睛就离不开它的羽毛。还做过一个梦，梦里一地鸡毛，可惜梦里的鸡毛没有色彩。长大后才知道梦都是黑白的，所以鸡毛还是鸡毛，是梦不正经。

 

 

 

后来因为上学离开了家，并且鸡也变成圈养后，再没有过踢毽子。老人们说，踢毽子能长出好身材，可我把这样的金玉良言也迷失在童年里 ，至今好身材也没有光顾我……

 

（八）游戏

 

游戏从童年开始

童年从游戏结束

少年不识愁滋味，输与赢不过是一场游戏。时光成为游戏里的游戏，赢有赢的孤独，输有输的同情，当真是输赢一念，快乐永恒。

 

 

 

童年的散养滋养了我风一样飘忽不定的心绪，唯有游戏让童年在方寸间定格。在日复一日的时光里，游戏是诱人的磁场，输赢充当磁极。

白天，游戏藏在闲暇里；

傍晚，月色藏在游戏中。

最让我痴迷的就是月夜如水捉迷藏，藏在远离灯影处，把那一份惊慌收拾在弯月一水边，迫切中迎来被发现的结局，笑声就在月夜里放飞，放飞的还有我童年缤纷的梦，欢乐如水一般在月夜里流淌。

 

 

 

如果说能找到是一种乐趣，那么被找不到也许是一种窃喜。隐藏的目的就是为了被发现，这是童年的游戏、游戏的童年。长大后却把这种乐趣和窃喜遗失在童年时光里。

游戏让童年时光变的跳跃，鱼儿的无忧嬉闹，小草的柔媚线条都会随我一起在游戏中高声尖叫，冲破那天空的烦恼，让一片蔚蓝在童年绽放。

…………

童年的色彩淡了，可童年的香味却浓了。

想用更多的爱湿润童年的那片土壤，拾起久违的乡音乡情乡爱，让一路的沧桑多一片歇脚的阴凉，让那片土壤里的远离不再畏惧童年的短暂。如同花的凋零，离开了树的依赖，却引来妩媚的注目：我的童年，朝花夕拾。

 

 

作者：高贵堂，山西岢岚人，现居太原，从事教育工作。在诸多报刊、杂志、选本发表诗歌散文，喜欢用文字记录所见所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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