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江生 对孝顺的拷问

晚上下班，到父母那吃了晚饭，顺便陪着父母看了一会电视。

黑龙江卫视频道正在上演一部叫《二叔》的连续剧，其中一个情节很吸引人：曾深爱二叔的晓薇怀上了男主人公二叔的孩子，准备打掉，恰巧被二叔的妻子宝珠发现，因她自己不能怀孕，便恳请晓薇生下孩子，由她来抚养，也算是对二叔有一个交待。小薇如约生下孩子后，但在宝珠来取孩子时有些反悔，不愿意把孩子交给宝珠。由此产生了很长一段情感纠结。

父亲当时正在兴头上，跟着情节一遍遍地说小薇不能把孩子送给宝珠，说做为母亲，怎么能把自己亲生的孩子送人呢。这却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弟弟的死因，不也是因为孩子的事才导致喝药自杀的吗。于是，便在旁边不管不顾地说了一句：现在的人都这样，你老儿媳妇要是肯抚养孩子，你老儿子能死吗！

不知是父亲听岔了还是别的原因，没想到，这一句话呛了他的肺管子。他把我的这句话理解为，我在影射他和母亲不肯为弟弟抚养孩子，才导致了弟弟的死。

于是，父亲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，直接冲我吼了一通：

“你弟弟的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，还怨上我们了，干脆我们也死了算了，省得被埋怨……”

一看父亲这阵势，我知道又不自觉地触碰了父亲那颗敏感的神经，伤害了他。便急忙解释，说我并没有针对他，我只是说弟弟不抚养孩子才导致自己的死，跟他有什么关系呢。好说歹说，父亲的情绪才平复下去。

接下来，谁也没吱声，大家又看了一会电视。临走时，我的心里空落落的，我知道我又一次伤害了父亲，这个晚上，他肯定又要长吁短叹地睡不着觉了。

诚然，弟弟的死，给全家造成了无与伦比的伤害，尤其是对父母。但综合弟弟的死，其实有很多因素掺杂在内，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。这里面有我们对他教育的不当，绝大多数是他的逃避心理使然，而导致死因的导火索就是孩子的抚养问题。

弟弟有两个孩子，来自两个弟媳。其中的一个孩子在父母这里，而另一个孩子因为这里条件好也要送到城里来，这一下子难住了父母。当时父母也不太同意抚养，因那个孩子太小，而他们的年岁已大，但经过协商还是把那个孩子的抚养费给提高了，按说这事也就了了，却没想到弟弟还是死了。

于是一家人经过反思后，忘了弟弟所有的不对，觉得还不如把那个孩子也接过来，这样弟弟也不致于死。但人世间哪有卖后悔药的，一家人对此事时有争论，我也经常忍不住拿这件事情来埋怨父母以排遣对弟弟的思念。这使得父亲很敏感，他始终认为弟弟的死我对他们有意见，是他们造成的，在这件事上与我有了隔阂。我也认识到这一点，和父母说话时，便刻意地回避这个话题，毕竟已经过去了，好好活着才是硬道理。

而这次不经意的这句话，我想肯定又伤害到父母了。

为此，我也很后悔，以致于回家后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。这一句话对父母的伤害，我想怕需要一些时日才能修补。因为，它一下子又点痛了父母牵挂儿子的神经。

第二天上班，父亲打来电话。有一句没一句地询问了我的工作情况，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，言语也变得小心翼翼，变得有些语无伦次。我清楚，这是纠结了一夜的老人在试探着和我沟通。

一时间，我的语言也变得结巴起来，答非所问地应付着父亲的问话。电话的两端，父子二人一时显得很尴尬。

放下电话，我不禁陷入了沉思。

弟弟死的这几年时间里，一家人突然变得这样小心翼翼，到底是谁的错呢？

在这个日渐进入老龄化的时代，国家大力提倡敬老爱老传统美德的同时，我却仍在有一句没一句的伤害着他们，这是不是犯罪呢！

最起码，也是对我是否孝顺的一种谴责，一次拷问。

刘江生，1970年出生，已发表散文诗、诗歌、小说